墨西哥帕茲夸羅(Pátzcuaro)一座16世紀大教堂旁,「聖母健康修道院」(Monastery of Our Lady of Health)道明會的修女正穿梭於一排排水族箱之間,檢測水質、並將蚯蚓餵給數百隻棕色的蠑螈。
這些蠑螈是極度瀕危的「鈍口螈」(Achoque,學名:Ambystoma dumerilii)。照顧鈍口螈20多年的法蘭西斯科修女(Sister Ofelia Morales Francisco)和她的團隊,已是飼育鈍口螈的專家,鈍口螈一代又一代在修道院的水族箱中繁衍生息,好似「諾亞方舟」。
鈍口螈只棲息於墨西哥中部米卻肯州(Michoacán)的帕茲夸羅湖,科學家估計野外存活的成體剩不到150隻。帕茲夸羅的修道院內卻有約300隻,是目前全球最大的人工飼養族群。
英國切斯特動物園(Chester Zoo)的科學家發現,修道院內飼養的鈍口螈,正是實驗微型晶片的大好機會。如能成功,日後研究鈍口螈時只須掃描晶片,就能快速取得性別、健康狀況、年齡等資料。於是,科學家與墨西哥的保育專家合作,測試能否在不傷害動物的情況下,將米粒大小的識別晶片植入鈍口螈。
經過175天的觀察期,研究人員發現,晶片在97.5%的個體體內都能維持固定位置,而且沒有對鈍口螈的健康造成不良影響。這項研究的成果發表於《動物園與水族研究期刊》(Journal of Zoo and Aquarium Research)。
切斯特動物園兩棲動物組副組長布蘭德(Adam Bland)表示:「在修女們的全程守護下,科學家將晶片植入鈍口螈。由此可見,即便背景不同,大家都能加入蠑螈保育。」
一百五十年的傳統,化作生命的延續
約150年前,修女就開始以鈍口螈製作傳統止咳糖漿,據說能治療咳嗽、氣喘及貧血等呼吸系統疾病。每瓶售價約200墨西哥披索(約新台幣330元),是修道院的主要收入來源。
1980年代,帕茲夸羅湖污染與過度捕撈,導致野生鈍口螈數量銳減。修女意識到,這會危害物種的存續與修道院的生計,便著手建立系統化的鈍口螈繁殖保育計畫。
切斯特動物園的布蘭德告訴《Mongabay》:「這些修女飼育與繁衍鈍口螈的時間可能比其它繁殖機構都更久,他們靠著摸索發展出繁殖技術,也取得了大學與區域漁業研究中心(CRIP)的協助。」
法蘭西斯科修女強調:「最好讓一隻雄性與三隻雌性配對。撫育幼體時要十分小心,否則牠們會互相吞食。」
修道院的飼育室由兩個房間組成,數百隻鈍口螈棲息於一排排水族箱中,食物是有機飼養的蚯蚓,水也定期從水井打水替換。
切斯特動物園的賈西亞(Gerardo Garcia)對《國家地理》說,「這可能是首次有宗教團體參與兩棲類保育工作。」
輕柔植入,終身辨識
鈍口螈身上沒有獨特的花紋,不易辨認。鈍口螈擁有組織再生的能力,剪去的腳趾會重新長出,因此,傳統的剪趾法(toe clipping)也不可行 。
布蘭德說:「兩棲類的生理構造很神奇,牠們能將植入的晶片慢慢地經過皮膚或腸胃道排出。因此,標記技術須針對個別物種設計,且不能損害牠們健康。」
這套晶片植入技術的優點是所需時間少,讓鈍口螈在植入過程的壓力降至最低。晶片植在皮膚摺皺中,可藉由重力固定位置。而且,鈍口螈回到水中後,傷口會自然癒合,無需塗抹組織凝膠和後續照護。研究指出,晶片植入數月後並未出現晶片脫落或行為異常。布蘭德表示,整個程序僅需數分鐘,但晶片標記應能持續終生。
在這項研究中,植入晶片的鈍口螈分別來自英國切斯特動物園、區域漁業研究中心、墨西哥國立米卻肯大學(Michoacán University of San Nicolás de Hidalgo)與28隻帕茲夸羅的修道院的鈍口螈。
保育人員打算為帕茲夸羅湖尚存的野生鈍口螈也植入晶片,以監測牠們的健康狀況與族群數量。布蘭德補充道,除了晶片辨識,研究團隊也在帕茲夸羅湖調查,並與當地漁民合作採樣,以了解野生蠑螈族群現況。
唯一棲息湖泊面臨生態危機
海拔2035公尺的帕茲夸羅湖,是鈍口螈唯一的自然棲地。這裡孕育許多特有種,是墨西哥保育研究最深入、最重要的湖泊之一。
帕茲夸羅湖位於內流盆地,意即水只流入、不會流出。切斯特動物園拉丁美洲區野外計畫主任班福德(Paul Bamford)表示:「污染物一旦流入,就會永遠留在那裡。」
再加上,帕茲夸羅湖正在萎縮。布蘭德指出:「周邊森林的砍伐導致土壤侵蝕,湖泊面積縮小40平方公里,水深也減少約2.6公尺。」
研究指出,鈍口螈銳減的原因包括生活污水與化肥污染、森林砍伐引發的土壤流失,以及湖泊萎縮。班福德補充道:「氣候變遷導致湖泊水位下降,污染濃度因而變高。」
他指出:「兩棲類的皮膚具高度通透性,環境中的毒素能快速滲入並造成傷害。因此,牠們只能生活在水質良好的環境。監測並保護鈍口螈,就是在守護整個湖泊。」
除污染外,鈍口螈數量下降的原因還包括過度捕撈、外來掠食魚種、寄生蟲感染等因素。當地雖有清理湖泊、控制掠食者數量等行動,還是難以解決污染問題。
布蘭德表示,必要的話,研究團隊會以野放人工繁殖的蠑螈來增加野外族群數量,但在此之前,須先完成野生族群研究,才能確定最合適的保育策略。
切斯特動物園表示,墨西哥與英國的保育人員正與當地社區合作,保護鈍口螈的卵,讓牠們能繁衍下去,以確保遺傳多樣性。
與此同時,帕茨誇羅修道院依舊是鈍口螈安全的避風港。法蘭西斯科修女表示:「如果我們不努力守護,牠們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。」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