暖心麻油豬肝湯
文/李家雯(海蒂,諮商心理師、文筆家)
時光回到我初到芝加哥留學的第一個冬季。一日,下課後的我拖著疲憊身軀走在異鄉街道上,風城的冷風刮骨,凍入心底的思鄉情緒在雪白一片的街道上更顯濃烈。意外的是,當我回到租屋處,推開房門後竟然傳來熟悉的香氣。我萬萬沒想到,那時還只是我男友(如今是我先生)的他,竟然不知繞了多少公車站、逛了多少街角超市,找來了一份在異地罕見的新鮮豬肝。推開宿舍房門那刻,狹小的屋內早已飄出濃郁麻油香。他在廚房裡忙進忙出,先是仔細清洗豬肝、切薑片,接著又專注地掌控火候,彷彿整個人都投入在呵護我脆弱的身心。
當我端起那碗「暖心的豬肝湯」時,熱湯的溫度直撫過喉嚨,薑片的辛香在口中微嗆,帶著暖意一路蔓延到胸口,著實安撫了遠離家鄉的落寞。那碗湯裡,不只是溫熱的味覺,還多添了一份理解與呵護的濃厚情感。
相隔多年,每當我再次喝到麻油豬肝湯,湯裡撲鼻的麻油香,腦海就會浮現那雪夜與溫馨的暖湯。那股不言而喻的深情,簡單、樸實卻又濃郁的滋味,總會迴盪在心頭,縈繞不散。
東京的廚房,台北的味道
文/張維中(作家)
這幾年從台北回東京時,偶爾媽媽會問:「要不要炒個米粉,給你帶回去?」媽媽的客家炒米粉是她的招牌菜,凡是吃過的親朋好友或街坊鄰居都難忘。不過,肉類不能攜帶進日本,因此她會為我特製一份「進口日本版」的米粉,不含肉絲,等我帶回日本後,再自己加肉。
媽媽教我,平底鍋只要加一點點水就好,炒一炒,味道就能重現。果然如此。每當我在東京的廚房,熱炒起我媽的客家米粉時,就有了台北老家的味道。珍貴的米粉,我只願意一人獨享,倘若誰曾經在東京,吃到了我媽的米粉,那麼請記住,你也是我珍重的人。

地瓜球
文/馮國瑄(作家)
我本來做好離開台灣的打算。不管你去哪裡,我都會辭掉工作跟你一起去。
我想得更遠:離開台灣,我們會想念台灣美好的小吃吧?蚵仔煎、地瓜球、酪梨牛奶、土魠魚羹……我花半年時間,苦練苦學。
口感不對的,我滿是挫敗,再回店裡吃一次。邊吃邊檢討,究竟缺了哪一味?排隊等餐時,我眼睛追著老闆不放,藏在桌子底下的手,依樣畫葫蘆地模仿他的手勢。
我一定會學遍整條街的小吃功夫。在異國的城市,在你許願時,滿足你所有的願望。

螞蟻上樹
文/彭樹君(作家)
小時候,家裡的餐桌上常常會有一道螞蟻上樹,那是父親愛吃的家鄉菜,所以母親常常做。
在高雄土生土長的母親是不吃辣的,來自湖南的父親卻無辣不歡,於是在和父親結婚之後,母親勤練出了一手川湘好菜。
小時候最深刻的記憶之一,就是母親一邊往鍋子裡放辣椒,一邊被嗆得頻頻咳嗽的畫面。在我來說,那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寵溺與深情。
自從父親過世之後,一輩子都沒習慣吃辣的母親就再也沒有做過川湘菜了,包括我最愛的那道螞蟻上樹。偶爾在坊間吃到這道菜,總覺得悵然,因為無論怎樣有名的名廚都無法複製母親手藝的美味。至於和父親一起吃辣的場景,更是只能從久遠的回憶當中去找尋了。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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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簡介:角田光代 かくた・みつよ 另著有《銀之夜》、《才華》、《晴天散步》等書,著作等身。 |